岭南文苑专栏作家
桃源客陕西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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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靖
◇桃源客
李靖，本名药师，雍州三原人。祖父李崇义，曾任后魏殷州刺史，被封永康公。父亲李诠，官至隋朝赵郡太守。李靖仪表魁伟，少年时就有文才武略，常对他的父母亲说：“大丈夫若遇明主和时机，必当建功立业，求取富贵。”其舅韩擒虎是隋朝名将,每次与李靖谈论兵事,总是说李靖议论精辟,并抚摸着李靖说:“可以在一起谈论孙吴的兵法的,只有你啊。”李靖起初在隋朝任长安县功曹,后任驾部员外郎。
左仆射杨素、吏部尚书牛弘都喜欢他。杨素曾摸着自己的坐床说：“李靖最终应当坐到这个位置。”大业末年,李靖多次拜官升职,担任马邑郡丞。适逢唐高祖在塞外进击突厥,李靖观察高祖,发现他有统一天下的志向。于是自戴刑具准备到江都去,密告此事。到了长安,由于道路不通未能成行。
高祖攻克京城长安,抓住李靖准备处死他,李靖大声喊道:“公举义兵,本是为天下除暴乱,难道不想成就大事？而因私怨杀壮士吗?”高祖认为他的话有豪气,太宗坚持为他讲情,于是高祖释放了李靖。太宗把他召入幕府。
武德三年,李靖追随太宗讨伐王世充,因为功绩授开府。当时萧铣占据荆州,高祖派遣李靖去安抚他。李靖的轻骑到金州,遇少数民族贼寇数万聚集在山谷,庐江王李瑗讨伐贼寇,数次被敌军打败。李靖为李瑗出谋划策攻击贼寇,多次获胜。李靖率唐军到达硖州,被萧铣的军队阻滞,旷日持久,不能前进。高祖得知李靖滞留硖州非常恼怒,秘下诏令硖州都督许绍把他处死。许绍爱惜李靖的才干,为他奏请求赦免,于是李靖才获免一死。
适逢开州少数民族首领冉肇则反叛,率兵侵犯夔州,驻守夔州的赵郡王李孝恭迎战失利。李靖率领八百士卒偷袭，攻破冉肇则的军营,后又在地势险要处设伏,在阵前杀死冉肇则,俘获敌军五千多人。高祖非常高兴,对大臣们说：“我听说使用有功劳的人不如使用有过失的人,李靖果然立了大功。”因此颁下玺书慰劳李靖说:“你竭诚尽力,功绩特别卓著。天长日久才发现你无限忠诚,尽量给你嘉奖赏赐,你不必担心功名利禄了。”又亲笔写敕给李靖说:“既往不咎,以前的事我早就忘了。”
武德四年,李靖又陈述了十条攻取萧铣的策略。高祖采纳了他的策略,任命李靖为行军总管,兼任李孝恭的行军长史。高祖考虑到李孝恭不熟谙军旅之事,把三军的重任一起委托给李靖。
当年八月,李靖在夔州聚集军队。萧铣认为当时正值秋汛时期,江水泛滥暴涨,三峡道路险阻,断言李靖不可能进兵,于是令军队休息不加防备。
九月,李靖率领军队向江陵进发,顺流而下将要到三峡时,诸将都要求等江水退落以后再进军,李靖说：“兵贵神速,机不可失。现在军队刚刚集结,萧铣尚不知道,如果我们乘江水猛涨出师,顺流东下,突然出现在江陵城下。正是所说的迅雷不及掩耳,这是兵家上策。纵然萧铣得知我将出师的消息,仓促调集军队,也无法应战,这样擒获萧铣定可一举成功。”李孝恭采纳了李靖的意见,进兵直抵夷陵。
萧铣大将文士弘率领精兵数万屯集驻扎在清江,孝恭想立即攻击敌军。李靖说:“文士弘,是萧铣的猛将,士卒骁勇。现在荆门刚刚失守,他把兵力全都派出来迎战,这是救败的军队,恐怕锐不可挡。我们应当暂且把战船停泊在长江南岸,不与敌人争锋。等到他们士气衰落,然后出兵决战,定能攻破敌军。”孝恭不听,留李靖驻守军营,率领军队与敌军交战。孝恭果然战败,奔回南岸的军营。敌军弃船上岸大肆抢掠财物,个个都背着重重的包裹。李靖发现敌军阵势混乱,立即指挥士兵乘机出击,一举击败文士弘的军队,缴获战船四百余艘,敌军被斩首、溺死的有一万多人。李孝恭命令李靖率领精兵五千做先锋,到达江陵,驻扎在江陵城下。
文士弘战败后,萧铣非常恐惧。开始在江南征召士兵,征召的士兵不能如期赶到。李孝恭带领大军继续进攻,李靖又击败萧铣的骁将杨君茂、郑文秀,俘获士卒四千多人,李靖进而率领士兵围困萧铣的城池。
第二天,萧铣派遣使者请求投降,李靖立即率军占领江陵城,李靖号令严明,秋毫无犯。当时诸将都向李孝恭请求说：“萧铣的将帅及与唐军交战而死的人,罪状已经很重,请没收他们的家产来赏赐我们的将士。”李靖说:“王者之师,应保持抚慰人民讨伐罪恶的节义。百姓受到战事的逼迫驱逐,抵抗难道是他们的愿望吗？况且狗都会吠不是自己主人的人,为萧铣战死的人死为其主,不能与叛逆者同等看待。这就是蒯通之所以在高祖面前免除死罪的原因啊。现在刚平靖荆州、江陵,应当采取宽大的政策,来抚慰远近的民心。投降了我们而还要没收他们的家产,恐怕不是救火救落水者的道义。只怕从此其他城镇的敌将,拼死抵抗都坚守不降,这不是好的决策。”于是，马上制止了这种行为。
江汉的州县,听到这些消息都争相投降了唐军。李靖因功授上柱国,封永康县公,赐物二千五百件。
高祖下诏任命李靖检校荆州刺史,并授予代表朝廷按国家制度任命地方官吏的特权。李靖越过南岭到达桂州,派遣使者分头招抚各州,当地首领冯盎、李光度、宁真长等都派子弟来拜谒李靖,李靖代表唐王朝授予他们官爵。共招抚了南方九十六州,得到六十余万户。唐高祖下诏慰劳勉励李靖,任命他为岭南道抚慰大使、检校桂州总管。
武德六年,辅公祏在丹阳起兵反唐,唐高祖诏令李孝恭为元帅,李靖为副帅统兵讨伐辅公祏。李责力、任瑰、张镇州、黄君汉等七总管都接受他俩指挥。唐军驻扎在舒州,辅公祏派大将冯惠亮率水军三万屯兵在当涂,陈正通、徐绍宗率领步骑兵二万屯驻在青林山,同时在梁山用连接的铁锁链切断江上的水路,修筑却月城,延伸达十余里,与冯惠亮的水军构成犄角之势。李孝恭召集诸将在一起商议对策。诸将都说:“冯惠亮、陈正通都握强兵,是想守险不战,因此构城筑垒而固守,仓猝之间是不能攻取的。不如直指丹阳,偷袭辅公祏的巢穴。丹阳一旦攻破,冯惠亮等人自然不战而降。”李孝恭想采纳诸将的意见。李靖说“:辅公祏的精锐兵力,虽然集中在水、陆二军,然而他自己统帅的军队也都是骁勇的士卒。冯惠亮等驻守的城池尚且不能攻取,辅公祏固守的石头城难道可以轻易攻取吗?如果我军直奔丹阳,停留旬月，进则不能攻下辅公祏,退则为冯惠亮夹击。这样我们腹背受敌,恐怕不是万全之计。冯惠亮、陈正通都是身经百战的贼将,决不会害怕野战。只因辅公祏立下计谋,命令他们持重防守，只想不出战拖延时间使我军疲劳。现在如果我们进攻冯惠亮、陈正通的城栅,就可以打他个出其不意,消灭敌贼的机会,只在此一举。”李孝恭赞同李靖的看法。
李靖率领黄君汉等先攻打冯惠亮,经过苦战大败冯惠亮,杀伤、溺死敌军一万多人,冯惠亮弃城奔逃。李靖亲自率轻兵先到丹阳,辅公祏得知战败的消息十分恐惧。先派左游仙率兵守会稽作为救援,辅公祏自己带兵弃城东奔,向左游仙镇守的会稽撤退,逃到吴郡,与冯惠亮、陈正通一起相继被唐军擒获,东南地区全都平靖了。于是朝廷在丹阳设置东南道行台,拜李靖为行台兵部尚书,赐物千件、奴婢百人、马百匹。当年,废除行台制度,又改授李靖为检校扬州大都督府长史。丹阳地区连年遭受战乱之灾,经济凋敝，民不聊生,李靖派官吏到各地抚慰百姓,使吴地、楚地的民心很快安定下来。
武德八年,突厥进犯太原,李靖被任命为行军总管,率江淮兵一万与张瑾驻守在太谷。当时诸军都出师不利,只有李靖的军队得以保全。不久朝廷任命李靖为检校安州大都督。
高祖常常说：“李靖是萧铣、辅公祏的膏肓之病,古代名将韩信、白起、卫青、霍去病,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李靖!”
武德九年,突厥莫贺咄设进犯边关,朝廷任命李靖为灵州道行军总管。颉利可汗进逼泾阳,李靖率兵兼程而行直奔豳州,阻截贼寇的归路,接着唐朝与突厥和亲,颉利可汗才撤兵。
太宗即位后,拜李靖为刑部尚书,把他前后的功绩都记载在一起,赐给他食邑四百户。
贞观二年,李靖以刑部尚书的职务兼任检校中书令。
贞观三年,转任兵部尚书。
这时突厥各部内讧,朝廷准备乘此时机谋划进取突厥,任命李靖为代州道行军总管,李靖亲自率领三千精锐骑兵,从马邑出发,出其不意地直奔恶阳岭进逼敌军。
突利可汗没有料到李靖会来,见唐军突然深入突厥境内,于是大惊,对人说：“如果唐军不是倾国而来,李靖怎么敢孤军深入到此?”突厥军中一日数惊。李靖得知这个情况,暗中派间谍潜入敌军离间突利可汗的心腹亲信,突利可汗的亲信康苏密归降了唐朝。
贞观四年,李靖率兵进攻定襄,大获全胜,俘获了在突厥避难的隋朝齐王日柬的儿子杨正道和隋炀帝的萧皇后,并把他们送到京师,突利可汗只身逃走。李靖因功绩晋封为代国公,得到朝廷赐物六百段及名贵的马匹、宝器等奖赏。
太宗曾对李靖说：“昔日李陵带领五千步卒进攻匈奴,最后归降匈奴,尚能留名青史。你以三千轻骑深入敌境,攻克定襄,威震北狄,这是古今所没有的奇勋,足以雪往年在渭水与突厥结盟之耻。”自李靖攻破定襄之后,颉利可汗非常恐惧,退驻铁山。派遣使者到长安谢罪,请求举国归附唐朝。朝廷又任命李靖为定襄道行军总管,前去迎接颉利可汗。
颉利可汗虽然表面上请求入朝谢罪归附唐朝,但却暗怀不测之心。当年二月,唐太宗派遣鸿胪卿唐俭、将军安修仁抚慰颉利可汗,李靖揣摩到唐太宗这样做的真实意图,对将军张公谨说：“朝廷的使者到了颉利可汗那里,突厥必定会放松戒备。我们选拔精骑一万,携带二十天的军粮,带兵从白道袭击突厥。”张公谨说:“皇上已经下诏准许颉利可汗归降,朝廷派去的使者也在那里,不宜讨伐攻击。”李靖说:“这正是用兵的良机,时机不可错过,这就是韩信之所以能消灭齐国的原因。像唐俭等使者即使因此遭到不测,又有什么可惜呢？”于是督军疾进,军队行进到阴山,遇到颉利可汗的哨兵千余帐,把他们全部俘获,并押着他们随军行动。
颉利可汗见到朝廷使者心中大喜,没有料到唐军会到。李靖率军进逼到距颉利可汗的牙帐十五里的地方,突厥才发觉。颉利可汗畏惧唐军,抢先上马落荒而逃,部众立即溃散。李靖斩杀敌军一万余人,俘获男女十万余人,杀死颉利可汗的妻子隋义成公主。颉利可汗骑千里马企图逃往吐谷浑,被西道行军总管张宝相抓获押送京师。不久突利可汗投奔了唐朝,于是恢复定襄、常安等领地,扩大的疆界西起阴山北到大漠。
唐太宗听到李靖击败颉利可汗的消息,心中非常高兴,对左右的大臣说:“我听说君主忧愁臣下觉得耻辱,君主受辱臣下甘愿赴死。以前大唐初创之时,太上皇因为百姓的缘故,向突厥称臣。我为此常常痛心疾首,立志要剪灭匈奴,为此坐不安席,食不甘味。现在只暂时调动一部分军队,就无往不胜,使单于归顺,终于洗雪当年称臣的耻辱!”于是太宗大赦天下,祝酒五天。
御史大夫温彦博妒忌李靖的功绩,弹劾李靖军纪涣散,纵兵掳掠突厥的奇珍异宝,致使珍宝都散落入乱军之手。太宗重责训李靖,李靖叩首谢罪。过了好久,太宗对李靖说：“隋朝的将领史万岁大败了达头可汗,可是隋朝对有功的不加以奖赏,因此导致灭亡。我就不是这样,应当赦免你治军无方的罪,记录你击败突厥的功勋。”于是下诏加封李靖为左光禄大夫,赐绢千匹,增加封地连同以前的达到五百户。
不久,太宗又对李靖说:“以前有人诽谤你,现在我已经明白了真相,你千万不要把这事放在心里。”又赐给李靖绢二千匹,提升他为尚书右仆射。李靖生性沉稳厚重,平时与大臣一起参议国事时,总是蠕动着嘴唇,像是不会说话一样。
贞观八年,太宗诏封李靖为畿内道大使,视察风俗。不久李靖以脚病为由上表请求辞官,言辞非常恳切。太宗派中书侍郎岑文本对李靖说：“我纵观自古至今的历史,身处富贵而能知止的人很少。他们不论愚智,都没有自知之明,才能即使不能胜任,也竭力想要任职；纵然有疾病,还勉强为官,不肯放弃职权。您能识大体,见识深远，值得称赞。我现在不仅成全您的美德,还想让您成为一代楷模。”于是下了优待的诏书,加授李靖为特进,听任他在自己的府第养生,赐绢帛千段、尚乘马二匹,俸禄、国官府吏一起都依照从前的惯例供给,脚病如果稍有好转,每隔三两天参与门下、中书商量处理政事。
贞观九年正月,太宗赐给李靖灵寿木手杖,用这帮助他脚不方便时使用。不久,吐谷浑侵犯边疆,唐太宗环顾身边的侍臣对他们说:“能够让李靖为帅,难道不是很好吗?”李靖得知后拜见房玄龄说:“我虽年老,尚可一征。”太宗十分欣喜,当即任命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,率兵部尚书侯君集、刑部尚书任城王李道宗、凉州都督李大亮、右卫将军李道彦、利州刺史高甑生等五总管出征吐谷浑。
贞观九年,唐军驻扎在伏俟城,吐谷浑烧去野草,使唐军战马无饲料陷入饥疲之中,自己退守大非川。唐军各将领都说春草未生,战马已经很瘦弱,不可奔赴战阵。只有李靖坚决主张进军追击,深入敌境,于是率军越过积石山。前后与敌军交战几十个回合,杀伤了很多敌军,攻克了敌国。吐谷浑的部将就杀了他们的可汗归降唐朝,李靖立大宁王慕容顺为吐谷浑王,然后率军凯旋而归。
当初,利州刺史高甑生任盐泽道总管时,因为延误军期,李靖曾轻微地责罚过他,高甑生因此而怀恨李靖。到了这时,便与广州都督府长史唐奉义诬告李靖谋反。太宗命令法官查验这件事,高甑生等最终因诬告获罪。李靖从此闭门自守,杜绝宾客,即使亲戚也不能随便进入家门。
贞观十一年,太宗改封李靖为卫国公,授濮州刺史,依旧命他世袭爵位,后因子孙丧命而未执行。
贞观十四年,李靖的妻子去世,太宗诏令坟茔规格依照汉代卫青、霍去病的旧例,把坟墓修筑成突厥境内的铁山、吐谷浑境内的积石山的形状,以此表彰李靖特殊的战绩。
贞观十七年,太宗诏令将李靖及赵郡王李孝恭等二十四人的肖像画在凌烟阁上。
贞观十八年,皇帝亲自到李靖的府第问候病情,还赐绢五百匹,晋封卫国公、开府仪同三司。
太宗准备征伐辽东,召李靖入宫,赐座在皇帝坐位之前,对他说:“您在南边平定吴会,北边扫清沙漠突厥,西边安定吐谷浑慕容,只有东边的高丽没有征服,您意下如何?”李靖回答说：“我过去凭借天子的威力,做了点微小的贡献。现在已是残年朽骨,只打算这次出征。陛下如果不嫌弃的话,我的病可望痊愈。”太宗怜惜他衰老,没有准许。
贞观二十三年,李靖病死在家中,终年七十九岁。朝廷册赠李靖为司徒、并州都督,供给手持班剑的仪仗队四十人、羽葆仪仗的吹鼓乐手,让李靖陪葬昭陵,赐谥号景武。
以上文字是《旧唐书》李靖传的主要内容，中古名将的风采尽在其中。
刘煦等史臣评价李靖说：“近代称为名将者，英、卫二公。临戎出师，凛然威断。位重能避，功成益谦。赞说：功以懋赏，震主则危。辞禄避位，除猜破疑。功定华夷，志怀忠义。白首平戎，贤哉卫公。”李靖是中古时期的名将，其功绩虽逊于白起、韩信，但武略不亚于他们。他南定荆吴，北平突厥，西破吐谷浑，无论谋、战，几乎无不胜。文著《武经七书》，拓展孙吴之学。李靖一生征战，屡次以身赴险出奇制胜，却安享天年。这在名将中几乎无出其右者，足见其文才武略之高了。史书上说他性沉稳厚重，白起也如此，而二人之命运迥乎不同。